ICO，癌症也

我参与过几个风投投资的初创项目，因此常常被介绍给一些正在建立软件公司的企业家。考察人们建设未来的方式既有趣，也有回馈生态的意义。过去一年中介绍给我的许多公司都涉及 ICO 融资，我不知应该如何礼貌地拒绝介绍并解释我对他们正在做的事情很蔑视（但并没有蔑视他们）。

-包治百病的蛇油也发币啦！-
在本文的第一部分我会先解释一下 ICO 尝试解决的问题，在第二部分我会解释为什么 ICO 其实搞出了比解决的问题更多的问题。
##“要解决的问题”
人们误以为 ICO 可以解决以下四个市场感知到的问题：
政府监管：本为了保护穷人不做过于高风险的投资而设计的监管，事实上导致了在某些最吸引人的投资领域中只有富人才能分一杯羹。政府是这么看的：如果你的财产少于 $100 万，你就不是“合格投资者”，也就无法相信你能代表自己做出重要的财务决策。让早期投资者获取流动性：对于初创公司的投资来说，即使是最好的情况下，看见投资回报也要等很多年。风险投资基金通常把眼光放在 8 年以上。对初创公司更多的投资：创业很难，那么有这样一个能在投资者与初创公司间建立更多联系的工具，不是好事吗？平台盈利分享（实用代币）：如果你是某个平台（如 Facebook/Twitter/Instagram/WhatsApp/Reddit 等）的早期用户，对平台的成功有过贡献，你也是无法获得任何回报的。
#1 的确是个问题，但区块链无法解决，#2 问题的存在有其原因（无需 ICO，市场的力量即可缓解），而用 ICO 来解决 #3 与 #4 则只会制造更多的问题。

#1 政府监管
美国的投资监管日益疯狂，政府在电视上放广告鼓励人们购买他们的彩票，而且（更多是）禁止人们给类似风险投资基金这样的高风险-回报项目投资。我们有理由担心老人家会被狡猾的推销员骗走他们的退休金，但当前的规定是生硬、武断而无效的。这些规定也使外国人很难向美国初创企业投资，这只会伤害美国人。话虽如此，这个问题的解决方法是要让美国政府不要插手。我要感谢 ICO 的是，他们站在了监管部门 “控制一切” 的思维方式的对立面，现在我们看到了把一些合法公司推向 ICO 造成的危险。
无论你认为政府监管让世界变得更好或更坏了，ICO 都无法避免监管！中本聪创造出区块链（且躲在一个外号后面）的原因就是要创造一个防止第三方与国家审查的东西。比特币的独特之处（对比其他币）就在于其极高的去中心化程度。除非你买币的项目是 100% 匿名（没有已知的负责人）且没有银行账户，那么单点故障就一直存在——政府一旦发现什么他们不满意的地方（比如项目不符合证券法），他们就能轻易施加压力。一旦政府盯上了哪个项目，其代币价值就会一落千丈。看看自由储备（Liberty Reserve）的创始人和他们的投资人都怎样了吧。
如果你认为政府对于这件事的态度是模棱两可的，那请看看美国证监局现任与前任官员都是怎么说的：

-那个高度集中化的“公司”正在给大家讲去中心化的教训-

-不懂技术还缺少员工，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在无需防止审查的项目中使用区块链就像是用鲁布·戈德堡机械（Rube Goldberg machine）来为你翻报纸：
这里有个视频：https://www.youtube.com/watch?v=GOMIBdM6N7Q&feature=youtu.be ——这门技术是可行的，但你真认为这是你想要的未来吗？
#2 获得流动性
风险资本投资不是个简单的事情，即使最成功的投资项目可能几年下来给投资者的回报也只有一点点，甚至为零。
这也是有原因的：建立起一个价值十亿美元的公司是一项艰巨的任务，投资者（及其员工）应该要有非常长远的眼光才能实现这样大胆的目标。如果某个公司的高管在倾销他的股票，你还会买这家公司的股票吗？要求激励一致的投资结构对于抑制不良行为是非常关键的，通常来说，内部人员（包括早期投资者）都会在 IPO 前后被限制销售自己的股权，这样才能对外部人员公平。
虽然如此，也还是有一些获得流动性的方法。以下是著名风投人，Union Square Ventures 的 Fred Wilson，描述他的公司是如何在 IPO 前卖掉了推特与其他一堆公司的股票的：

% ?5 X: `- H& [* S; [) B我们在很多情况下都使用了同样的方法，包括 Zynga、Lending Club、MongoDB 和其他几个投资项目。我们通常会在 pre-IPO 交易中出售我们持仓的 10% 到 30%。这样做能让我们稳守平衡且降低整个投资的风险。. L( y2 o4 L9 E/ U9 K

#3 对初创公司更多的投资
团队能从世界各地的投资者手上融到千万美元的资金当然是好事儿，但这事儿没了 ICO 真的就不行吗？
事实证明，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有更多的资金已经投入了市场（且对投资者来说价格更好）：

-这些数据并没有让我觉得融资环境艰难-
与此同时，创业成本大大降低了。
也有人抱怨说很难找到投资，但考虑到这么多人都做到了，我很难相信这些 “嘴上创业者” 说的话。

-那么 ICO 给我们完美提供了一个柠檬市场也就不足为奇了-
在你反驳说代币投资会在行业中超越风投，让更多个体为其他个体投资之前，别忘了事实上 ICO 投资者很多时候不过是一小群有钱的风投而已。
也许能说一些非美国的初创公司的融资情况是例外，（因为初创公司所在环境）在历史上一直表现不佳，因为迄今为止美国有着最多的投资者和创业设施。最果敢的创业者一贯可以通过跨越国界来增大其项目成功率。不是说他们永远都可以这么做，但即便如此，你也最好是投在外资公司的股权结构表上，而不是他们的代币上。
#4 平台盈利分享（又称“实用代币”）
在有着很强的网络效应的业务中，实用代币能够激励用户群体来推广平台，使其达到关键性的大体量。这是说得过去的。这是为什么几乎所有公开上市的公司都有员工股票购买计划（ESPP），而实用代币将该模式扩展到了用户群体（而每个用户的利益不同）。
当你更深入观察这些实用代币，会发现长远看来，它们并没有实现货币地位的逻辑原因：
大多数公司并不是具有强大网络效应的平台，因此早期用户提供的增值并不足以让他们分得公司的股权。别忘了用户资源加入这些平台（有时甚至为此“特权”而付出真金白银），意味着他们的确相信该平台服务的好处。如果该实用代币的模式无效，对此的转变或调整非常困难。项目里有太多的权益相关者，要改变项目的经济模式（比如说再发布一个不使用该代币的产品）对他们来说很不公平。这也会降低该实用代币的价格，该举动与上市公司高管为了季报好看而放弃公司长期运行的健康如出一辙。设计一个加密货币协议是非常复杂的，远比建立公司要复杂。世界上也许只有 1000 人有能力做到。除了公司运行，你这下还要考虑安全性、节点通讯、可扩展性、证明机制（工作量证明、权益证明、燃烧证明、空间证明）、监管合规、稳定性、数据衰减等等问题。早就有很多有效手段来奖励并激励早期用户了。例如，对于早期推特用户来说，好处是可以拥有很短的用户名。对于付费服务来说可以向早期用户提供多年的更便宜的套餐。很多服务有等候名单，并奖励早期加入的对项目最有益的用户（很可能是在社交媒体上分享的用户）。Kickstarter 也为许多未经证实的主意筹集到了数十亿美元。货币的意义是解决“需求的双重偶合（the double coincidence of wants）”，因为这个问题的存在，物物交换是极其低效的。而要求用户购买代币才能获取服务正是让主流社会采用该服务的最大障碍。发行代币也使人们对价值所在感到困惑。用户使用你的产品到底是因为他们喜欢该产品（那么因此他们会愿意为此花钱）还是因为他们期待其他人也会用该产品，然后代币会变得更值钱呢？前者是一家可持续发展企业的基础，而后者就是个不太牢靠的项目了。代币会使项目创始人追逐不适合他们的用户。

##所谓“解决方案”
即使 ICO 真的能解决这些实际问题，这种 “解决方案” 自身也有很严重的问题，可以说是饮鸩止渴：
缺乏基本的投资者保护公司内的激励不一致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投资高度复杂的监管与其他干扰事项（Dsitraction）从根本上与现行法律系统不兼容私钥管理非常难

#1 缺乏基本的投资者保护
ICO 缺乏专业风险投资者要求了数十年的标准投资者保护措施。像最低 1 倍的优先清算权，很有意义的 4 年以上股份行权计划（你听说过有哪个 ICO 项目的持股创始人被炒鱿鱼且被剥夺股权的吗？），董事会批准大额工资或支出，禁止内部人员交易，还有财务报表审计，在快速致富的 ICO 世界里几乎闻所未闻。
创始人可能很快就花光投资人的钱，还能从他们失败的冒险中全身而退，这就足以吓坏专业投资者了，不过这对骗子来说倒是很有吸引力的。我惊讶于很多代币推销者不认为这是个问题。在这里，Vitalik 在以太坊 ICO 时说，虽然他们不考虑马上保证优先清算权，但如果事与愿违，他们会在事后考虑的。这对我来说就像是在说，“我不保证对你的钱负责，不过如果项目失败，我不会马上同意退回你剩下的钱。我事后会再考虑的。”

-还能有这样的操作存在，你就知道我们的市场有多疯狂了-
#2 公司内的激励不一致
ICO 不只是项目的首次融资，也会是最后一次。这变相保证了项目只会融太多的钱，而不是太少，事后如果还需融资，也已经被锁在市场之外了。这听起来很反直觉，但在找到产品与市场的匹配前融资过多，对公司来说不是什么好事情，甚至还会让项目失败。几乎没有传统的初创公司在未来不需要更多资金的，然而一旦用到了实用代币，未来就很难被撬动。
#3 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投资
股票本质上就是对某个公司股息的所有权，以及为了获得更佳的现金流而雇佣或解雇经理的管理权。代币持有者没有任何上述权利。我惊讶于代币发行者公开声称，代币没有价值、没有未来价格上涨预期、没有对公司现金流/资产/知识产权的所有权，等等，还有这么多人争相投资这些代币。

-设计“很巧妙” 通常不是什么好的投资理论-
#4 高度复杂的监管与其他干扰事项
即使你的确很看好某个公司做的事情，ICO 也会耗费太多不必要的精力。意味着，一个初创公司不但要完成创立其业务的艰巨任务，还得解决一系列问题，诸如了解复杂的证券法、建立银行关系、管理私钥、与支付渠道建立合作关系、教育用户、审计加密软件、咨询复杂的法律意见、建立通胀时间表、建立管理协议等等等等。
#5 从根本上与现行法律系统不兼容
“代码即法律” 这句格言在以太坊社区很流行，但在资产中心化（因此也可审查）的现实世界中，这句话对 ICO 是不适用的，因为从其内在本质说，ICO 是以其公司/非盈利组织与创始人为中心的。比如，当法官决定某个交易需要回退（也许因为持有私钥的一方没有正当权利发起该交易，或者这笔交易资金来自赃款）时，区块链会怎么办？
除非法庭决定放弃他们的权力（别停止呼吸！），他们总能通过查没银行账户、物质财产并/或逮捕负责人等手段来超越区块链行使其权力。赌 Uber 或 Airbnb 能战胜出租车和酒店是一回事，赌一家公司能战胜政府的三大分支可是另一回事。在这事儿上谁都无能为力！

#6 私钥管理非常难
据估算，由于私钥管理不善，每年有大约 1% 的加密货币被盗，而那些还未丢失私钥的用户界面与传统网络服务相比差距明显。对比特币来说，要求终端用户管理自己的私钥还说得过去，因为这是用户通过算法向网络证明自己对其比特币所有权的唯一途径（本质上就是保持很强的防审查性）。对于其他高度中心化且可监管的公司来说，他们没有理由为了听起来去中心化而让用户承受该成本。
##干什么就决定你是谁

创业从未像今天这样低成本/容易，对于有天赋的创业者而言，通过传统渠道融资并不难。如果你仍在考虑做 ICO，你应该好好照照镜子，问问自己为什么 ICO 对你的股东最有意义。用传奇投资者巴菲特的话来说：
用 20 年才建立起来的良好声誉可能 5 分钟就会毁掉。一旦明白了这一点，你的为人处世会大有不同。
##后记
我时常问自己为什么我这么不喜欢 ICO，其实如果他们只存在于自己的世界，我才不 care。
但问题是这些代币项目都在兜售“突破性的区块链技术”，新韭菜真的以为这些都是可以与比特币相提并论的项目。在比特币的早期，就吸引了很多万金油推销者和骗子，但代币发行成功把无数的传销项目带到了几乎所有区块链活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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